攝影真的能記錄生活嗎？

—— 一次影像試驗引發(fā)的兩種藝術判斷

　　“攝影真的能記錄生活嗎？”當著名攝影家王征在近日舉行的“攝影與生活——第三屆全國農(nóng)民攝影大展座談會”上提出這樣的問題的時候，與會人員紛紛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攝影不就是記錄生活的嗎？

　　但王征的發(fā)問并非毫無緣由。第三屆全國農(nóng)民攝影大展活動過程中，主辦方組織一批攝影志愿者走進寧夏上圈組、河南黃河灘、廣東步步高電子廠等地，開創(chuàng)性地把相機交給沒有任何影像經(jīng)驗的農(nóng)民，讓他們拍攝自己的生活，以此進行了一場名為“感動大地的故事”的影像試驗。王征就是其中走進寧夏上圈組的一名志愿者。他說，從進村子的那天開始，他們就一直處于感動之中。坐在大炕上和農(nóng)民一起聊天，聽到那些生活在這片貧瘠土地上的人們那些苦難的故事，卻又充滿人性的光輝，每每令人潸然淚下。“今天，我可以用語言把這些故事一個個講出來，聽起來也很感人。但是，攝影能做到嗎？它畢竟只是整個故事系統(tǒng)中的視覺部分。于是，我開始重新思考一個關于攝影的基本問題：它真的能夠記錄生活嗎？”

　　在王征看來，影像是關于想象和聯(lián)想的支點，而不是一個簡單的結論，如有的學者所說，影像應該充滿謎團，更講究耐人尋味，而不是一眼就看透。他甚至覺得，如果攝影今天還以轉述事實為主，就要稍微警惕一些了，因為你拍攝的很有可能不是事實。“好在，影像已經(jīng)成為一種公共文化方式，它總能夠記下來一些我們所能見的視覺的東西，雖然不一定是事實，但總能幫我們回憶。”王征說。

　　不過，同樣作為志愿者，走進河南黃河灘的著名攝影家于德水與王征的結論卻截然相反。他在這次活動中的最大感動就在于，看到攝影回歸記錄生活。而“王征的所謂看不懂的照片，只是他作為一個藝術家的探索，已經(jīng)走得太遠太遠”。從事攝影36年來，于德水的鏡頭從來沒有離開農(nóng)民，將他們作為自己記錄、表現(xiàn)的對象，用鏡頭替他們說話，“但當我把相機交給農(nóng)民的一瞬間，我突然有一種非常的觸動：我一直以為我能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但作為文化主體，他們自己的記錄其實才是最重要的。”在此次志愿活動中，攝影家除了技術外對農(nóng)民的攝影不做任何干預，結果他們看到了非常鮮活的，令他們大感意外的觀察方式和拍攝方式。“我們專業(yè)的人群，進入這個領域時間長了以后，容易被各種沉淀下來的思考、研究所羈絆，形成各種模式和套路。這次農(nóng)民攝影把我?guī)У搅艘粋€全新的領域里面。因此，從農(nóng)民身上，讓我對攝影有了一次重新歸零的認識，那就是老老實實拿著鏡頭記錄生活。”在于德水看來，無論是生發(fā)點，還是訴求面，或者是表現(xiàn)方式、言語方式，攝影都是和生活距離最近的藝術種類。“攝影最本質的，還是和生活的那么一種非常樸素的、近距離的關聯(lián)度。”

　　攝影能否記錄生活？這個思考稱得上是這次“感動大地的故事”攝影志愿活動的一個意外而又必然、細微卻又重要的附產(chǎn)品。“其實沒有最終的答案，沒有誰對誰錯。但這個思考的可貴之處在于王征和于德水同時提到的，是對攝影認識的一種‘重新’和‘歸零’。”參與廣東步步高電子廠志愿活動的中國攝協(xié)理論研究部主任吳硯華總結道，這也是她參與這次活動的同樣的感受。“我們思考攝影最本質的記錄功能，但也不否認其實攝影還有表達內(nèi)心情緒的功能。從‘歸零’后的原點出發(fā)，進行不同方向的發(fā)散，將有助于我們對攝影更好的認識和探究。”（作者：郭青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