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場名為“伊甸園之后:瓦爾特攝影收藏展”(After Eden:Photography from The Walther Collection)正在法國安托尼德加爾貝基金會(Fondation Antoine de Galber)的La Maison Rouge藝術中心巡展。這座位于巴黎舊工業(yè)區(qū)中頗為矚目的“紅房子”藝術館正在全面展現(xiàn)這位攝影藝術門類的大藏家的收藏版圖,囊括了歐亞非各國不同風格類型攝影作品。
“我與攝影的結緣起于多年前收到的一臺萊卡相機。從高盛合伙人之位離職后,我對攝影的好奇與熱情又重新燃燒起來。”不久前,在上海藏家“全球私立博物館峰會”之時,阿圖爾·瓦爾特接受了21世紀經(jīng)濟報道記者專訪。已經(jīng)擁有兩間私人藝術中心的收藏家阿圖爾·瓦爾特是攝影收藏界的“另類”,德裔美籍的他擁有完全的西方血統(tǒng),卻偏愛亞非攝影與影像藝術。時至今日,阿圖爾·瓦爾特可能已經(jīng)擁有世界上最完整的非洲攝影收藏,并且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多次來到中國,一路見證了中國當代攝影藝術的發(fā)展。
“離開高盛后,我厭倦了過去多年日復一日按部就班的工作,決定轉行從事藝術,所以重拾相機,開始在國際攝影中心(ICP,the 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學習。”眼前的阿圖爾·瓦爾特一身便裝,愜意地斜靠在沙發(fā)上,隨性的笑容里尋不見往日商界精英的影子。
阿圖爾·瓦爾特一邊收藏攝影作品一邊學習如何拍攝,在此期間,他結識了類型學攝影先鋒——德國的貝恩德和希拉·貝歇爾夫婦(Bernd & Hilla Becher),并身體力行地扛起相機,隨他們輾轉各地拍攝。阿圖爾·瓦爾特回憶道:“為了呈現(xiàn)最好的光影和構圖,希拉會四處尋找合適的拍攝點。有時我們會花三天完成一張照片的拍攝。”
貝歇夫婦對形式、客體與作用的專注吸引阿圖爾·瓦爾特,為他打開了類型學攝影收藏的大門。隨著學習的深入,阿圖爾·瓦爾特的收藏已不再局限于單一類別,上世紀90年代ICP打算做一個關于中國攝影的展覽,而他當時正是展覽委員會主席,于是他自告奮勇多次往返中國,觀察中國當代藝術生態(tài),并成為最早一批收藏艾未未等中國當代藝術作品的國際收藏家。
2005年,史上第一位非洲裔威尼斯雙年展藝術總監(jiān)(Okwui Enwezor)野心勃勃地打算策劃一場展現(xiàn)整個非洲大陸當代攝影的展覽,曾游歷中國的阿圖爾·瓦爾特毫不猶豫地和奧凱威·恩韋佐一同踏上了歷時四周的非洲之旅,這場旅行激起了阿圖爾·瓦爾特對非洲攝影的強烈興趣,隨后,在奧凱威·恩韋佐和非洲當代藝術策展專家西蒙·加米(Simon Njami)等人的幫助下,阿圖爾·瓦爾特累積了數(shù)量龐大的非洲攝影收藏,由于其在學術上的鉆研,瓦爾特收藏出版的非洲攝影類書籍甚至成為非洲攝影研究者的必讀書目。
“我希望能做到系統(tǒng)且深入地收藏,為此我不光學習如何照相,還研讀了成千上萬本攝影書籍,并且親身參與展覽的策劃。這個學習過程花了我整整二十年。”從阿圖爾·瓦爾特的收藏態(tài)度里也能看到德國人幾乎與生俱來的嚴謹與認真。
2010年設立瓦爾特收藏后,阿圖爾·瓦爾特在德國新烏爾姆和紐約切爾西藝術大廈開設的藝術空間也相繼投入使用,他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藝術和收藏陣地。

《21世紀》:攝影藝術誕生于西方,你為何偏愛中國和非洲的攝影作品?
阿圖爾·瓦爾特:在我看來,攝影是一種拷問生命、歷史、身份的方式。雖然是西方發(fā)明了攝影技術,但攝影在非西方國家的發(fā)展歷史和它所呈現(xiàn)的意義更吸引我。例如,在中國,早期的攝影作品有很強的政治意味和宣傳功能。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批人中國當代藝術家開始用攝影探索中國的發(fā)展歷程,包括拷問自我身份,記錄自己和他人,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表達對社會事件的看法——這正是攝影的意義所在。與西方完善的攝影體制相比,我對近代社會攝影在記錄和反映性別、種族等方面的多元文化更感興趣。

《21世紀》:在計劃開設私人博物館時,為何決定在德國和紐約各設一個藝術空間?
阿圖爾·瓦爾特:我一直生活在紐約,學習攝影的時候,我在切爾西有一個攝影工作室,后來這里成為了我放置收藏品的地方。隨著藏品越來越多,這個工作室的空間變得不夠用,我便在紐約開設了藝術空間。在父母過世后,我將他們留在德國的三幢房子改建成了占地一萬平方英尺的私人博物館,既用于收藏,也用于展示。它既是我的藝術空間,也是我和德國故土的情感紐帶。隨后,這兩個藝術空間漸漸地兩者發(fā)展出互補的作用。紐約的空間就像一個孵化器,當我有了一個想法,會先在這里起個頭,為在德國策劃出一個更大的展覽做準備。比如我會在紐約做一系列的小型展覽,結束后將整個系列打包,集中在德國展出。又或者我會在德國進行一個很大的展覽,將其中的某一部分拿到紐約特別展出。德國和紐約的空間協(xié)同運作,互相滋養(yǎng)對方。

《21世紀》:擁有私人博物館,使你對于建立更完整的收藏體系擁有更多信心嗎?
阿圖爾·瓦爾特:其實我現(xiàn)在反而有點擔心私立博物館是否能經(jīng)受時間的考驗。私立博物館必須不斷地做新展覽,并且不能重復,這就需要大量的研究調(diào)查和擴大藏品。我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投注在上面??墒侨绻?ldquo;不在了”之后怎么辦?所以憑收藏家個人的興趣愛好能把私人美術館堅持多久是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這取決于機構大小,資金多少,和你到底能投入多久時間、精力和金錢。我相信最終只有少部分的私人博物館能長期存在,并且在藝術發(fā)展上發(fā)揮重要作用。持續(xù)性經(jīng)營私人美術館的核心問題在于要如何抵抗時間的侵蝕,這個問題沒有確切的答案,只能靠經(jīng)驗,所以目前我也只能堅持把自己熱愛的事做下去。

《21世紀》:接下來有什么收藏或展覽計劃?
阿圖爾·瓦爾特:2018年,我想把私人收藏的中國藝術作品做一個展覽,出版一份圖錄。我現(xiàn)在在做日常攝影(vernacular photography)歷史方面的研究,涵蓋貿(mào)易、人種、法律等等各個方面。我覺得日常攝影系列對發(fā)掘社會的內(nèi)在價值有重要幫助,我計劃將對這個課題的研究成果在2019年展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