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攝協(xié)在陳老百歲華誕上贈送的采用汴繡工藝織成的一幅陳老個人肖像
陳復禮,香港著名攝影家,在中國攝影界與郎靜山、吳印咸并稱為“三老”。他的一生致力于拍攝優(yōu)美的風光照片。可以說是中國沙龍攝影領域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上世紀80年代,他突破性的邀請了三十多位知名書畫家與他共同完成了“影畫合璧”的攝影藝術行為,這個創(chuàng)舉在世界攝影范圍內(nèi)都是僅見的。攝影評論家、攝影史研究者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蔡萌利用一次前往香港的機會對陳復禮進行了訪談。通過他們之間的對話,我們有機會深入的了解到陳復禮先生的攝影美學觀,以及他進行“影畫合璧”這個攝影行為的背后故事。
關于攝影經(jīng)歷
蔡萌:作為中國攝影史上非常重要的攝影家,請簡要地回憶您這一生的攝影創(chuàng)作主要分哪幾個時期?
陳復禮:我由20世紀40年代走入攝影的門坎,至今已超過60年,幾十年的攝影生涯可劃分出若干個時期。我早期被沙龍攝影所吸引,熱衷于拍攝畫意的作品,五、六十年代是一個高產(chǎn)期;我的大部分沙龍作品產(chǎn)生于當時自己的生活地——越南、泰國和香港。那時期,我對社會低層的勞動人民非常同情和關注,所以不少作品反映了他們的生活。
由50年代末開始,我進入內(nèi)地拍攝,記得最早是1959年廣東攝協(xié)邀請去丹霞山、桂林。祖國的壯麗河山深深地感動了我,成了我后來主要的攝影內(nèi)容,除了「文革」十年外,我的這股熱情一直沒有減退。70年代后,我的大部分作品產(chǎn)生于內(nèi)地。這個階段,我完全走出了“沙龍”模式,即使是拍攝風光、花卉,也會注重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思想。
80年代至90年代中期,我在一種探索的狀態(tài)中攝影創(chuàng)作,一方面尋求藝術形式的創(chuàng)新,一方面由于我對中國社會改革的種種變化感同身受,有不少作品蘊含了自己的觀點,或渲泄自己的感情。
蔡萌:什么時期拍攝的照片數(shù)量最多?
陳復禮:20世紀80年代是我攝影創(chuàng)作數(shù)量最豐的年代。

陳復禮百年華誕慶祝晚宴合影
蔡萌:在什么時期的創(chuàng)作最旺盛?
陳復禮: “文革”結束后,中國經(jīng)過了撥亂反正,文化藝術的氣氛寬松起來,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創(chuàng)作旺盛時期。80年代我頻繁出入內(nèi)地創(chuàng)作,這個發(fā)燒期一直持續(xù)到90年代中期。
蔡萌:最滿意的是哪個時期的作品?
陳復禮:我很難說某個時期的作品最滿意。不少人會以參加沙龍的成績來衡量作品好壞,而我回望自己過去的作品,至今仍然經(jīng)得起審視的,雖有沙龍作品,但我比較滿意的是那些富有生活氣息的作品,還有就是表達自己的感情和想法的作品。有些作品當年自我感覺未必很好,例如《石板街》,現(xiàn)在看起來卻挺喜歡。
蔡萌:您早年曾經(jīng)有過很好的家庭環(huán)境,本可以學習繪畫,但后來為什么選擇攝影作為您藝術創(chuàng)作的主要媒介?
陳復禮:其實,我早年的家庭環(huán)境只是小康,父親喜歡畫畫,給我耳濡目染的影響,可是我十九歲就去了南洋謀生,開始只是個小店員,生活環(huán)境逼人,根本很難有安穩(wěn)的環(huán)境學畫。我每每看到自己欣賞的藝術作品,都會很向往。后來在法國雜志上看到了郎靜山的攝影作品,原來攝影也可以如此富有畫意的。我開始對攝影著迷。畫畫需要安穩(wěn)的環(huán)境,而攝影卻比較靈活,眼睛所見到的,就可以拍攝下來,這比較適合我當時的生活狀態(tài)。
蔡萌:早年接觸繪畫的經(jīng)歷對您后來的攝影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
陳復禮:可以說,最初學攝影就有追求繪畫的作用在里面,后來我的風光攝影也可見對“畫韻”的追求;不少作品的題字、落印,成為作品畫韻的組成部分,也得益于對中國繪畫藝術的理解。
蔡萌:誰的繪畫作品對您的影響更大?
陳復禮:齊白石。
蔡萌:什么人或什么事情對您的攝影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
陳復禮:對我的攝影有直接影響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陳芳渠,他是我的啟蒙老師。初學攝影時,我在越南北部,當?shù)貢z影的人很少,我求學若渴卻拜師無門,得知在西貢堤岸有一位有名的攝影家,就趁到南方做生意的機會去西貢拜訪他,后來成了亦師亦友的關系。陳芳渠為人正直,厚道,這也是成為好友的原因之一。
另一位是郎靜山。當年我在藝術和技巧上非常崇拜他,我打聽到他的地址,就把自己的攝影作品寄去求教,他竟然對我這個無名小子真誠響應,還給我寄來了攝影的書籍。我開始模仿他的“集錦攝影”是在40年代,現(xiàn)在收入《詩影凡心》的《柳鴨圖》,是我最早的集錦作品之一。

陳老百歲華誕現(xiàn)場
蔡萌:有人說中國的風光攝影缺乏足夠的文化針對性和批判性,而更多的是沉迷于一種風花雪月的味美情節(jié)之中,請問您的攝影作品的針對性在哪里?
陳復禮:看來現(xiàn)在的風光攝影確實有著唯美的傾向,我對時下許多風光照片制作一味追求視覺強度的風氣也不能接受。我拍攝風光,往往出自心之本源,我對風光攝影最熱情的時期,正是重返闊別多年的祖國,有條件去游歷祖國的山水,那時在深受感動之下而激起創(chuàng)作的熱情。我也用風光作品來抒發(fā)自己的情懷。例如《莫辜負三春楊柳》,是借大好春光寄托了我對中國改革開放的祝愿。我還有一種創(chuàng)作動機,就是希望用中國風格的藝術形式去表現(xiàn)這些使我感動的風光,表達我的感情。
蔡萌:如何看待中國的“畫意攝影”傳統(tǒng)?在這個傳統(tǒng)中,您參照或繼承了哪些東西?
陳復禮:中國畫,是世界上最具“寫意”、“寫心”特質(zhì)的繪畫藝術之一,如果說我有所參照、有所繼承,我想就是在于我在拍攝自然存在的風光時,很注意意韻的表現(xiàn)和自我感受的表達。
蔡萌:您的畫意攝影與3、40年代的“畫意攝影”相比有哪些不同,或者說在哪些方面有所創(chuàng)新?
陳復禮:傳統(tǒng)中國畫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文人氣”。三、四十年代的攝影,可以說還是比較貴族化的玩藝兒,而單純追求畫意的攝影,多少也受點所謂文人氣的影響;有一些人則只是用攝影術來簡單地模仿畫的形式,并沒有追求“意”。
我在攝影初期也經(jīng)歷了上述階段,但是后來我走出了這個圈圈,注入了更多真情實感,我較主動地表現(xiàn)自己的想法,在表現(xiàn)形式上也勤于探索。有人說我的作品有詩情畫意,我不諱言中國文學特別是詩詞歌賦對我很有影響,的確深化了我的創(chuàng)作思維。如果說我有所創(chuàng)新,主要是我的作品結合了諸般中國藝術因素,把外來的攝影技藝表現(xiàn)得很中國化;而且既寫意,又發(fā)揮了攝影最突出的特性——寫真。
陳老和簡老
蔡萌:您一直在說自己是個生意人,您是如何處理經(jīng)商與攝影之間的關系?
陳復禮:職業(yè)攝影師以攝影維生,而我們的業(yè)余攝影愛好是“燒銀紙”的玩藝。做生意是為了生活,攝影藝術則是我的理想,我有一枚印章:“徘徊于雅俗之間”,說的不但是我的攝影,也道出了我在生計與理想之間來來去去的狀態(tài)。有的時期,生意忙,甚至生活飄搖不定,我的攝影活動會大為減少;當安閑下來,又會頻繁地“行走江湖”,以攝影為樂。
好在內(nèi)子真是個“賢內(nèi)助”,她常擔起俗務,把我解放出來,去行走江湖。
有時在顛沛流離中,甚至落魄之時,攝影反而成了我感情發(fā)泄的孔道,給了我精神上的慰藉。例如《流浪者》,是我初移居香港心境不安時的作品;《此身甘與眾人違》表現(xiàn)了身處逆境時的心態(tài);在中、英兩國關于香港問題的談判時,不少人對前途彷徨不安,移民潮涌起,我以《未敢別故枝》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
蔡萌:在攝影中您是如何看待和表現(xiàn)“自我”的?
陳復禮:雖然攝影術與生俱來的特性就是客觀性很強的,但是若成其為藝術,或多或少都要加入主觀因素。我的后半生的攝影作品,較多表現(xiàn)“自我” 的成份。一幅小品《掃》,拍攝的是山野間的芒草,自題小詩兩句:“掃云掃霧真吾事,豈屑區(qū)區(qū)掃地埃”,表現(xiàn)自己的處世態(tài)度。
我的“自我表現(xiàn)”不抽象,我看不懂一些新潮而抽象的“自我表現(xiàn)”作品,但自以為一直就沒有和“表現(xiàn)自我”疏離過,它是我的感情伙伴。
關于“影畫合璧”
蔡萌:當年的“影畫合璧”更像是一種對于您的攝影作品的二度創(chuàng)作。而這個創(chuàng)作過程更像是一種攝影行為,這種方式在今天看來,非常有趣。您的最初想法是什么?
陳復禮:中國的文藝家們有一種很有人情味的傳統(tǒng),即不同類別的文藝家各展所長,熔繪畫、書法、詩詞、金石彖刻于一爐,共同完成一件作品;又或者,以一本折頁冊子,請不同的文藝家留下墨寶,成為一部合集。這樣的行為,其它國家的文藝家有嗎?我相信,同是這個陳復禮,如果不在中國也就不會有此想法。復禮只是企圖把攝影這種與書畫差異更大的藝術門類牽到一起。而陳復禮有了想法之后,也要在一個特殊的時代、一個特別的時空環(huán)境、一系列周全的安排,才能完成“影畫合璧”系列,從這點來說,也許真有“藝術行為”的味道。
蔡萌:“影畫合璧”的概念好像是吳作人提出的,您最原始的提法是什么?
陳復禮: “影畫合璧”的合作形式是我提出來的,我最先是向吳作人先生和黃胄先生說出想法,得到他們的熱烈贊同。
蔡萌:創(chuàng)作“影畫合璧”的歷史背景是什么?
陳復禮:當時,正值“文革”結束不久,百廢待興。我參加全國文聯(lián)大會,文學藝術家們濟濟一堂,不少人是從“牛棚”里放出來的,一時揚眉吐氣,氣氛喜悅。當時我首次在北京舉行個展,為人所認識,文聯(lián)大會又使我與文藝家們交往更深,因此,我萌生了“影畫合璧”的愿望。
我請求合作的都是了不起的“大家”。但是不少人當時并未恢復到被“文革”貶抑前的地位,當然,也未上升到后來的最高峰;大家們欣然合作,動機單純,沒有“筆下有黃金”的觀念,完全是出于友情和重拾事業(yè)的歡欣。在這樣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我才有可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
蔡萌:“文革”十年您的攝影創(chuàng)作好像幾乎停滯,這組“影畫合璧”與“文革”是否有關聯(lián)?
陳復禮: “文革”時我雖然不像內(nèi)地文藝家們受到那么大的沖擊,但是心情壓抑,當時對“境外人”諸多限制,根本不可能進行攝影創(chuàng)作,我基本上停止入內(nèi)地創(chuàng)作。
蔡萌:當時您是如何與這些畫家們結識并合作的?
陳復禮:我在不同時期都有結識書畫家,但最集中的交往是在全國文聯(lián)大會期間。
我對各位畫家的風格有所了解,知道他擅長畫甚么,便預先選好相適合的攝影作品,放大成大約20×24英寸的照片,有時要制作數(shù)張供一位畫家選擇,或者供畫壞了重畫。例如:我用沙漠的照片請吳作人補畫駱駝;以古樹亂枝的照片給李苦禪補畫老鴉;用一幅卡通化的鱷魚頭,讓漫畫家華君武施展他的幽默……
蔡萌:當年“影畫合璧”在香港引起的“84’爭論”,對您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好像后來您也提出過,“‘影畫合璧’只是一個嘗試。后來,我還是從攝影的特性出發(fā),在攝影的構思與拍攝上下功夫,把主要精力放在大自然、從社會生活中攝取真景實情,并嘗試把中國畫意與西洋畫意結合起來。”[1]
陳復禮:我并不認為“影畫合璧”是一種獨立的藝術門類。這是兩種不同門類藝術的合作,是前所未有嘗試,引起爭議是很正常的事,而“84爭論”的文章最集中是刊登在的香港《攝影畫報》(陳是創(chuàng)辦人,時任董事局主席),我是支持有學術氣氛的爭論的。
蔡萌:后來“影畫合璧”這組作品為什么沒有延續(xù)下來?
陳復禮: “影畫合璧”是把不同門類藝術共冶一爐的嘗試,因為攝影和繪畫的特性不同,材質(zhì)各異,在攝影照片材料上不易施展繪畫的特性,結合起來有一定的限制。而且,我不是在創(chuàng)立一種新藝術,而主要目的在于不同門類藝術家的合作、交流,是一種聯(lián)誼行為,“情”的因素遠重“物”。我征求“影畫合璧”由70年代末開始,高潮在80年代上半期,“84爭論”后還在繼續(xù),一直到90年代初才停止,時間跨十幾年,珍藏的作品過百幅。后來,隨著一個特定歷史環(huán)境的結束,產(chǎn)生這種作品的社會條件也時過境遷了。
蔡萌:“影畫合璧”在您一生的攝影創(chuàng)作中處于何種地位,今天您是如何評價這組作品的?
陳復禮: “影畫合璧”始終是我非常珍重的一批藝術作品,是情誼之作,我甚至珍視如寶,也許別人是難以理解的。它們是我的藝術活動的組成部分,但我不能視作我一人的作品?,F(xiàn)在,參與合作的書畫家們大部分已先我而去,睹物思人,這些獨特的藝術品更是彌足珍貴。
蔡萌:“影畫合璧”在畫家的眼中,攝影更多的是成了一種半成品,您是如何看待您與畫家之間的關系的?
陳復禮:我為畫家們提供的照片,確實是不完美的半成品,這樣才能留有補筆的余地,引出畫龍點睛之妙。在這樣的合作中,畫家和我的關系是平等的,都是創(chuàng)作者之一;但我是征求者,是集藏者,所以是擁有者。 在那些年頭,人與人的關系較純潔,重情誼。我常利用聚首的機會為文藝家朋友攝影造像,鄭重贈之。而我所存的一份攝影造像,也請對方簽名留念。
蔡萌:“影畫合璧”為什么大都請國畫家和書法家們補筆,而沒有請油畫家或雕塑家。
陳復禮:我前面說過,中國書畫家有同堂命筆的傳統(tǒng),而西洋畫家卻無。這里面也許既由于文化和倫理的差異,也同書畫材料的特性有關。以油畫或雕塑的材質(zhì),恐怕與攝影材料更難撮合在一起。其實,與我合作的畫家也有畫油畫的,如吳作人,但他自然而然用國畫補筆,一定不會用油畫的。
蔡萌:您曾經(jīng)在1990年說過,“影畫合璧”除了創(chuàng)新,還有一個意思,就是通過攝影與繪畫聯(lián)姻,來提高攝影藝術的地位,引起社會的廣泛注意,為畫意攝影提高一個新天地”。[2]那么,對廣泛的出現(xiàn)在今天當代藝術中的“觀念攝影”您是又作如何評價?因為,從事這類攝影的人很多都是當代藝術家,他們幾乎都是從事繪畫出身,或者說他們幾乎都是畫家。
陳復禮:從視覺上看,影與畫是有一定的親和感的;攝影術誕生時,人們曾把攝影作為繪畫的一種新形式來看待。后來分野拉開了,無可否認,在藝術地位和輩份上繪畫都是老大哥。我們從事“畫意攝影”,就很注重在繪畫中吸取養(yǎng)分,努力擺脫攝影藝術容易囿于客觀的限制。“影畫合璧”是一種獨特形式,有創(chuàng)新的因素,也有借比攝影發(fā)展得更加成熟的繪畫之長為攝影“點睛”作用。當然,攝影始終要走發(fā)揮自身特性的道路。
反而,現(xiàn)在有些畫家卻看中了攝影術和新科技結合造成的一些繪畫所不能達到的技巧,用來追求特殊的藝術效果,這是可喜的事情。
不過,由于我遠離了這種新進的藝術潮流,已很難去評論。
蔡萌:1979年,來中國大陸辦個人攝影展的背景是怎樣的?
陳復禮:那是我第一次在大陸舉辦個展,也是內(nèi)地改革開放后第一個境外華人攝影家的作品展。當時由新華社牽頭,促成了這個展覽。先有香港預展,再在北京美術館首展,然后在全國巡回展覽,前后歷時2年。
蔡萌:您是如何評價和分析為什么1979年您的作品展會在大陸產(chǎn)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陳復禮:當時中國內(nèi)地的文化藝術剛剛結束了長期封閉的狀態(tài),人們很渴望看到世界上的藝術天地。以前攝影只是政治宣傳的工具,突然間看到,攝影原來可以是那樣美好,充滿詩情畫意的,所以對當時中國大陸的攝影界影響較大。
蔡萌:1980年代,您的作品主要通過什么途徑在中國大陸傳播?
陳復禮:我在內(nèi)地的攝影展經(jīng)過20多個省市的巡回,直到80年代初結束。80年代是我最頻繁進入內(nèi)地拍攝的時期,陸續(xù)有些地區(qū)主動舉辦我的作品展,也有出版社出版我的攝影集。因為攝影圖像對剛剛起步的旅游開發(fā)有很大的促進作用,1980年我參與創(chuàng)辦的香港《中國旅游》畫報??俏遗臄z的內(nèi)地風光?!吨袊糜巍泛臀覄?chuàng)辦的《攝影畫報》在80年代都得以在內(nèi)地發(fā)行。
蔡萌:您是如何看待1980年代以來,由您引起的在中國大陸興起的風光攝影熱的?
陳復禮:這顯然是一件好事,對“文革”后藝術攝影在中國內(nèi)地的復蘇起了作用,畢竟風光攝影是美好的,容易推動攝影藝術的普及。
蔡萌:在后來產(chǎn)生出來的眾多風光攝影作品中,您覺得有哪些新的創(chuàng)造跟發(fā)展?
陳復禮:這個問題很大,我難以說得清楚。
蔡萌:80年代的《現(xiàn)代攝影》曾經(jīng)得到過您的支持,能否評價一下這本雜志的價值?
陳復禮: 《現(xiàn)代攝影》在當時是新生的刊物,它提倡新的思維,探討新的攝影路向,是值得鼓勵和支持的。
蔡萌:您對90年代以來的中國紀實攝影如何評價?
陳復禮:90年代的紀實攝影潮流,相對于“攝影為政治服務”時期的“不真實”傾向,及后來泛濫的唯美傾向,是有積極意義的。我認為任何一種潮流在當時無論是強是弱,都不應該去貶抑其它流派。
蔡萌:您曾提倡過“建立起畫意與寫實相結合的新風格”,這其中的“寫實”與“紀實攝影”中的“紀實”有何區(qū)別?
陳復禮: “紀實”和“寫實”的意義,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我說的“寫實”,除了形象的寫真外,也包含了表達自己的真實感情和想法;而“紀實”,則偏重于對客觀形象和事件情節(jié)的記錄。
[1] 丁遵新:《陳復禮傳》(國際版),香港中國旅游出版社,2000年9月版,第232頁。
[2] 同注釋1。
本訪談由陳一年進行整理,文章選自《中國攝影家》2008年第2期《徘徊于雅俗之間:陳復禮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