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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印泉攝影作品

來源: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網(wǎng) 責編:九兒 2016-11-29

春風童戲 1933年 張印泉 攝

清晨 1932年 張印泉 攝

入市 1936年 張印泉 攝

休息 1930年 張印泉 攝

雪中行乞 1935年 張印泉 攝

1957年創(chuàng)刊的《中國攝影》雜志

年輕時的張印泉

張印泉

張印泉1963年攝影藝術展覽同名小冊子

張印泉參加北平攝影學會第一屆影展時留影

張印泉的攝影著作

張印泉發(fā)表在英國一家攝影刊物上的攝影作品以及文章 1937年4月7日

張印泉所使用過的主力相機徠卡ⅢA

張印泉寫于1963年的《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手稿原件

張印泉自己設計與制作的鏡頭

張印泉寫于1963年的《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手稿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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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印泉1935年創(chuàng)作的代表作品《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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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童戲 1933年 張印泉 攝

清晨 1932年 張印泉 攝

入市 1936年 張印泉 攝

休息 1930年 張印泉 攝

雪中行乞 1935年 張印泉 攝

1957年創(chuàng)刊的《中國攝影》雜志

年輕時的張印泉

張印泉

張印泉1963年攝影藝術展覽同名小冊子

張印泉參加北平攝影學會第一屆影展時留影

張印泉的攝影著作

張印泉發(fā)表在英國一家攝影刊物上的攝影作品以及文章 1937年4月7日

張印泉所使用過的主力相機徠卡ⅢA

張印泉寫于1963年的《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手稿原件

張印泉自己設計與制作的鏡頭

張印泉寫于1963年的《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手稿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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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印泉1935年創(chuàng)作的代表作品《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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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印泉,從獨奏到合唱

張奇軍 中國攝影雜志社

2016年4月23日是攝影家張印泉離世45周年忌日,《中國攝影》雜志社與河北省攝影家協(xié)會共同舉辦了“南郎北張,張印泉攝影研討會”。此前,本刊記者曾赴張印泉的故鄉(xiāng)河北唐山豐潤及其親朋好友家中采訪調(diào)查,并發(fā)現(xiàn)了張印泉的回憶錄手稿以及幾百張底片、照片小樣等實物資料。這些被張印泉壓在箱底的影像資料,有的從未示人,有的則似曾相識。

在張印泉的孫女張國靈等處發(fā)現(xiàn)的這些影像資料中,我們很少看到他于1963年舉辦個展時的作品,因為那些“滿意之作”都被他生前捐給新華社攝影部了。當把這些“存貨”與那些已經(jīng)公開發(fā)表的“成品”放在一起時,我們似乎看到了張印泉在“本我”與“自我”之間的徘徊。一些被他壓在箱底的原始影像資料,在現(xiàn)代性探索和藝術價值方面甚至要強于他那些“滿意之作”—盡管作者當時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在張印泉的這些影像資料中,只有少數(shù)被他本人做了相關文字說明,而許多照片無法查證其具體的拍攝時間和地點。張印泉唯一健在的子女—87歲的張素敏老人告訴我們,父親張印泉一門心思搞攝影研究,平日少與家人交流,因此她對父親的這些老照片也所知甚少。張素敏依稀記得,1966年,北京31中的紅衛(wèi)兵到他們家抄家時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張蔣介石的照片。這成了張印泉的一大罪證,他因此遭到批斗。而張印泉的孫女張國靈、孫子張久立和張久強等人,由于與爺爺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太長,因此除了提供這些老照片等實物資料外,也無法提供更加翔實的信息?,F(xiàn)在能夠?qū)@些照片等實物資料進行更多解讀的,恐怕只有張印泉的同事、學生衛(wèi)元理一個人了。衛(wèi)元理于1959年大學畢業(yè)后分到新華社攝影部,隨即參加了由張印泉、鄭景康、張家驊等人擔當教師的攝影培訓班學習攝影,后來又到研究室與張印泉共事多年。張印泉1963年舉辦個人展覽時,衛(wèi)元理擔任其助手,負責整理照片、編寫文字說明等具體工作。張印泉曾經(jīng)給衛(wèi)元理多次講述人生經(jīng)歷和照片背后的故事,兩人不僅是同事和師生關系,更是彼此的知己。衛(wèi)元理雖近耄耋之年,但思維敏捷且記憶力驚人,因此,本刊編輯部請他對部分照片進行了解讀。此次刊登的個別照片,暫時無法查證出確切的年代和地點,我們盡管對其有了大致判斷,但不敢妄下結(jié)論,姑且留給讀者和專家們共同探究吧。

“北張”的來由

據(jù)衛(wèi)元理介紹,在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攝影界,南方的代表人物為郎靜山,北方的代表人物是張印泉,“南郞北張”之說就源于那個年代。

眾所周知,20世紀二三十年代,攝影藝術圈非常看重國際攝影沙龍方面的成績。然而張印泉直到1936年之后才開始在此方面有所收獲,且總共僅有五六張作品入選國際攝影沙龍,這不僅比不上更早參與國際攝影沙龍且入選作品更多的吳中行、蔡俊三、盧施福、劉旭滄等民國攝影名家,更無法與“南郎”累計入選國際攝影沙龍300余次、數(shù)量超過千幅的成績相提并論(1931年至1948年)。因此,單憑這方面的成績,不足以成為“北張”的理由。

那么,“北張”的價值到底何在?我們先從張印泉的最后一次個展開始查證。

1963年6月18日,張印泉攝影藝術展覽在剛剛落成的中國美術館舉行。此次展覽共展出了220幅作品,概括地介紹了張印泉藝術活動從1923年至1963年40年來的成就。攝影理論家蔣齊生先生在中國攝影學會《攝影工作參考資料》(63.11—68)中發(fā)表了《張印泉的攝影藝術思想及其發(fā)展》一文,這是迄今為止關于張印泉攝影的較為全面系統(tǒng)的一篇理論文章。在“第一章:特點”中,蔣齊生分析了張印泉攝影創(chuàng)作的時代背景、創(chuàng)作階段、技術技法以及風格轉(zhuǎn)變等,他對這位前輩的總體評價是:“無論在攝影藝術的各種題材的創(chuàng)作及攝影理論的探求方面,無論在拍攝、器材制作和暗房工藝的有關攝影技術科學的原理的理解和運用方面,他都掌握著豐富的成熟而系統(tǒng)的經(jīng)驗和學識?!?/p>

《中國攝影》在2001年第12期刊發(fā)了“紀念攝影大師張印泉誕辰一百周年”專題稿件,其中采用了攝影理論家、前《中國攝影》編輯狄源滄的《永遠的懷念—憶攝影大師張印泉》一文。狄源滄這樣評價他的良師益友:“技術技巧、相機鏡頭、物理化學、機械工程、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印泉先生幾乎是無所不知?!?/span>

我們在此且不談詩詞歌賦,也不說琴棋書畫,而要集中筆墨來分析研究張印泉在攝影領域所取得的各項成就。比較分析現(xiàn)有的文獻史料,可以看出,張印泉的主要成就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畫意攝影(當時稱“美術攝影”)與紀實攝影創(chuàng)作方面。張印泉早期的攝影創(chuàng)作以美術攝影為主,作品內(nèi)容主要是風花雪月及飛禽走獸;1931年“九一八” 事變后,樸素的愛國思想和“國防攝影”的潮流讓張印泉將鏡頭轉(zhuǎn)向了社會生活,作品風格也由“美”向“力”轉(zhuǎn)變;1949年之后,開始拍攝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并成為“新華體”的共同創(chuàng)造者之一。

二是攝影理論研究與攝影技術探索方面。1938年至1949年,戰(zhàn)爭基本中斷了張印泉的攝影創(chuàng)作,這期間他無奈地轉(zhuǎn)向攝影技術的研究和寫作,設計并制造照相機、攝影鏡頭以及攝影附件。他在20世紀50年代出版的《攝影原理與實用》《人造光攝影》《攝影應用光學》三部專著,即源于此時的底稿。

三是外文譯校與攝影教育教學方面。1957年,中國攝影出版社引進了英國作家威克菲(George L. Wakefield)的《鏡頭和快門》一書,張印泉擔任此書的校對工作。張印泉曾于1947年至1949年兩年間在北師大教授攝影;1950年后,張印泉在新聞攝影局及新華社攝影部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為攝影工作者講授攝影知識和攝影技巧,培養(yǎng)攝影新人。

那么,在攝影家、作家、師者、器材與技術專家、翻譯家等張印泉所攀登的所有攝影高峰中,哪一座才是他的珠穆朗瑪峰呢?要想客觀評判張印泉的攝影創(chuàng)作成就,必須結(jié)合時代背景及他的人生經(jīng)歷和思想性格來分析。

“本我”印泉

張印泉于1900年1月出生在河北省豐潤縣毛家坨村,本名張習亷,字印泉,后以字行。1919年那年,張印泉族中的一位叔父買了架6英寸干版照相機,但這位叔父并不常用,而作為晚輩的張印泉卻覺得這個黑匣子“新奇有趣”,于是便借來整日擺弄,進而沉迷其中。

1921年,張印泉心中藏著一個夢想進京趕考,并于當年成為北京國立法政大學經(jīng)濟系的一名預科生。張父聞訊后自然是滿心歡喜,因為按照傳統(tǒng)邏輯:學而優(yōu)則仕,現(xiàn)在金榜題名就意味著今后榮華富貴。其實,張印泉的理想與父愿完全是兩碼事,他進京趕考的真正目的只是為了學攝影,因為他自從把玩了叔父的照相機后便對拍照著了迷。至于學習攝影卻上了經(jīng)濟系,他曾在《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中有詳述:“為了多學些外文,以便學習攝影……當時學攝影,中文方面的參考書很少,外文書較多,經(jīng)濟系的教課本百分之五十都是原文的。”

在其父看來,學照相不僅白白浪費金錢,而且是不務正業(yè),毫無前途可言,頂多是個開照相館的。1不過正是由于“不務正業(yè)”,他才成為在20世紀聞名的攝影大家及“南郞北張”之“北張”。

張印泉所學專業(yè)是經(jīng)濟,而他對經(jīng)濟工作毫無興趣;他曾光顧中國政治生活的最高層(擔任張學良的專職攝影師并為蔣介石拍照),但他更不關心政治。無論拍攝花鳥魚蟲,還是拍攝社會生活,又或是研制攝影器械及研究攝影技術技巧,張印泉既不想憑此養(yǎng)家糊口,也無意靠它升官發(fā)財,而僅僅是攝影本身的魅力深深吸引了他。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歐洲的實驗主義“新視覺”攝影以及美國的精確主義“直接攝影”給他帶來了直接影響,但他在《四十年來從事攝影的回憶》中曾介紹:在國立法政大學錘煉的英文功底,使他能夠直接閱讀西方的攝影刊物,并察覺到了西方攝影潮流一些變化。他所說的這些變化,理應就是畫意攝影朝現(xiàn)代主義攝影的轉(zhuǎn)變。以下事實可以為證:

1924年秋參觀光社影展時,張印泉就不欣賞當時最為流行的“美術糊”風格,他認為應該發(fā)揮攝影自身的特點,拍攝清晰的照片。他在評論光社影展時說:“有一些灰暗模糊不清的作品,當時并不欣賞?!?

張印泉結(jié)合時代潮流和國際攝影發(fā)展趨勢,寫成《現(xiàn)代美術攝影的趨勢》—文,在上海《飛鷹》攝影雜志第15期發(fā)表,提出“簡潔、明朗、生動、有力” 的創(chuàng)作主張。

1931年之后,張印泉就不再拘泥于風花雪月,開始進行各種各樣的新嘗試:一是將鏡頭更多地對準社會,抓拍普通人的生活;二是掙脫傳統(tǒng)美術攝影的束縛,開始直面名山大川;三是采用高角度的拍攝方式,體驗新的視覺形式;四是研究中途曝光、多底合成、紅外攝影等新的攝影技法,探索攝影表現(xiàn)的各種可能性;五是改制長焦距鏡頭、變焦鏡頭、微距鏡頭和偷拍鏡頭,嘗試多種鏡頭語言的特性。

張印泉很早就渴望拍攝動態(tài),盡管使用笨重的大型相機拍攝動態(tài)非常困難,但他經(jīng)過多次嘗試后依然有所收獲(后文《張印泉照片背后的故事》有詳述)。

1987年,蔣齊生在給狄源滄的一封郵件中提到他對張印泉研究的最新發(fā)現(xiàn):“我花了幾天的功夫,看了(編者注:指《印泉自述》),也摘了一些主要關于人物攝影的。我覺得他的意見正是我所努力的,在攝影傳統(tǒng)上(編者注:即抓拍),我可以說是他的繼承者。雖然,創(chuàng)造這一傳統(tǒng)的,還有國內(nèi)外許多人,最早的應該是德國的沙樂門……”蔣齊生所說的“沙樂門”是最早提倡利用小型相機抓拍人物的德國攝影師埃利克?沙樂門,他是堪的派攝影(Candid Photography)的代表性人物。堪的派主張尊重攝影自身特性,強調(diào)真實、自然,主張拍攝時不擺布、不干涉對象,提倡抓取自然狀態(tài)下被攝對象的瞬間情態(tài)。

自從1932年買到徠卡相機后,張印泉對動態(tài)攝影和抓拍更加狂熱了,并提出了“一剎那”美學觀點。這與“決定性瞬間”攝影美學理論的倡導者法國人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不謀而合:

一、 相機方面??ǖ侔?布列松與張印泉均在年少學習繪畫并喜歡上攝影。在擁有35毫米小型相機之前,他們都使用9×12厘米的干版折疊相機,都曾苦于用這種大型相機很難拍到動體。兩人均在1932年買到了自己的第一部徠卡相機,只不過法國人在馬賽買的是徠卡Ⅰ型,中國人買到的是帶有先進聯(lián)動測距功能的徠卡Ⅱ型。1934年,張印泉又買了自己的第二部徠卡相機—徠卡Ⅲ型;但此機最高快門只有1/500秒,張印泉覺得它“對于高速度物體,仍感覺不夠”,于是又在1937年購得1/1000秒高速快門的徠卡ⅢA型相機。3

二、 攝影創(chuàng)作方面。1932年買到徠卡這種小型專業(yè)相機之前,卡蒂埃-布列松與張印泉都較少有動態(tài)攝影作品,但兩人在使用大型相機時都渴望拍攝動體;1932年買到徠卡相機之后,兩人的作品中強調(diào)“動感”和“瞬間”的作品開始明顯增多,尤其是兩人的那些攝影代表作,如卡蒂埃-布列松的《圣拉扎爾車站后面》(1932年)和張印泉的《力挽狂瀾》(1935年),拍攝的都是動體。

三、 攝影美學理論方面。拍攝人物時,卡蒂埃-布列松與張印泉兩人均擅長拍攝動態(tài),都喜歡抓拍并反對干涉拍攝對象。關于對攝影瞬間美學的看法,卡蒂埃-布列松說:“對我來說,一張照片就是在不到一秒的時間里,同時認識到一個事實的意義,以及表現(xiàn)這個事實的肉眼可見的形式的嚴密安排。”4;張印泉認為:“我們應取之一剎那,這樣才能表現(xiàn)照片的生動,才能發(fā)揮景物的完美……要攝住最好的最具代表性的一剎那,而構圖也要有完整性。”5

我們將張印泉與卡蒂埃-布列松并列研究,主要是想說明這樣一個事實:由于國情不同,包括畫意攝影在內(nèi)的許多攝影美學探索,中國與西方攝影發(fā)達國家相比是脫節(jié)的,也滯后于近鄰日本。而20世紀30年的中國“一剎那”攝影美學與西方世界的“決定性瞬間”攝影美學,在時間節(jié)點上是同步的。而中國“一剎那”攝影美學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當屬張印泉,因為他不僅有大量具有“一剎那”美學特征的攝影作品,而且還有以《怎樣攝取動態(tài)》等文章作為理論支撐。

當然,張印泉的“一剎那”攝影美學思想的產(chǎn)生并非是孤立的,在20世紀30年代,陳傳霖、沈新三、王潔之等人都提出過“一剎那”美學思想?!吨袊鴶z影史1840—1937》的陳傳霖小傳里,有這樣的描述:“他是使用小型相機(徠卡和祿來福來)的提倡者,在上海作過多次論小型相機的學術報告,在攝影界有一定影響。他的作品,十之八九是用徠卡相機拍攝的。他如此推崇小型相機,是和他對攝影藝術的看法分不開的。陳傳霖主張攝影一定要寫實,應該拍攝‘易逝的景物’,拍人要抓住被攝者頃刻間即將消失的表情。”沈新三在《晨風》第三集(1934.2)曾經(jīng)發(fā)表過《美術攝影淺說》一文,他論述道:“除靜物外,景物隨時演變。茍不當機立斷,則機會不在,稍縱即逝,將貽后悔于無窮。”王潔之在《飛鷹》第九期(1936.9)的《像與不像》一文中說:“萬象變化的數(shù)萬千個一剎那中取出最美的一剎那?!?

“逐漸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張印泉1921年進京報考的第一所高校,其實并非北京國立法政大學,而是北京大學。不過張印泉初試北大不中,否則他或許也會成為光社成員之一,而不僅僅是一位觀眾。作為觀眾,張印泉顯然受到了陳萬里、劉半農(nóng)、老焱若等中國最早的攝影藝術家的影響??赐旯馍缬罢购?,張印泉認為自己“增加了用攝影能表達藝術的信心”,并表示要“努力研練這門新興的藝術”。

從1927年起,特別是“九一八”事變之后,中國重新進入戰(zhàn)爭狀態(tài),內(nèi)憂外患,國難當頭,為藝術而藝術的美術攝影開始遭到批判,而積極參與政治斗爭的“國防攝影”等記錄、報道式攝影占領了道德的制高點,攝影服務政治、改良社會的功能得到了強化,對攝影本體語言的探索逐漸失去了支持。內(nèi)奧米?羅森布拉姆在《世界攝影史》中介紹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間歐美和日本豐富的現(xiàn)代主義攝影實踐時,也感嘆中國這個階段的攝影呈現(xiàn)過于單調(diào)。她在“日本和中國”章節(jié)中曾說:“20世紀中國攝影的發(fā)展有別于其他地方。近80年的時間里,攝影創(chuàng)作的價值幾乎完全取決于對消耗著這個國家的政治斗爭的參與度。”

作為一位美術攝影愛好者,一位攝影本體語言的積極探索者,一位不關心政治的人,“九一八”事變后,張印泉也被國內(nèi)的抗日情緒所感染,其拍攝內(nèi)容和攝影風格從此開始轉(zhuǎn)變。正如內(nèi)奧米?羅森布拉姆所說:“張印泉試圖將歐洲實驗主義思想的‘新視覺’與社會重大議題相結(jié)合?!睆堄∪救藢@種轉(zhuǎn)變的解釋是:“九一八”事變后,他很不安,于是想用攝影表現(xiàn)勞動的力量,給人們以興奮和啟發(fā)。7蔣齊生在《張印泉的攝影藝術思想及其發(fā)展》一文中這樣論述:“在求‘美’的表現(xiàn)同時,力求‘力’的表現(xiàn),在題材選擇上,他已經(jīng)超出了過去只在風景、花鳥、景物上轉(zhuǎn)圈子的限制,而更多地以攝影反映勞動者即農(nóng)村勞動生活的形象……樸素的愛國思想以及九?一八以后推動中國文化界的左翼文化運動的影響,沖擊著張印泉以攝影‘為一種高尚的娛樂’的思想,使他逐步地轉(zhuǎn)上攝影的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道路,從以攝影的‘純美’的表現(xiàn)轉(zhuǎn)向:求美的同時著重求‘力’的表現(xiàn),在題材上,從在風景花鳥中求美,進而轉(zhuǎn)向在下層勞動者的生活和勞動中求美求力。”盡管受到“國防攝影”的影響,但性格使然,張印泉不會像同城的方大曾那樣立刻背著相機趕赴戰(zhàn)場;甚至在作為張學良的攝影師、面對即將發(fā)生的西安事變這種難得的“國防攝影”題材時,他也主動請辭了。

從西安回到北平后,張印泉失去了在張學良身邊做攝影師時的優(yōu)厚俸祿,到了人生和攝影創(chuàng)作的低谷。日本人占領北平后,具有愛國思想的張印泉選擇了無聲的抗議—停止攝影創(chuàng)作活動,閉門研究攝影技術。

1945年8月日本人投降后。北平的攝影愛好者們覺得攝影的春天回來了,于是想建立攝影組織,開展攝影活動。北平唯一的攝影大家張印泉順理成章地被推舉為會長。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作為日戰(zhàn)區(qū)和國統(tǒng)區(qū)北平留下來的攝影家,張印泉頗受尊重。張印泉經(jīng)人推薦先后進入科學普及局和新聞攝影局工作,后來又成為新華社攝影部研究室研究員。1956年,全國文聯(lián)和中國攝影學會成立,張印泉當選為全國文聯(lián)委員和中國攝影學會副主席。

在“二為”方向和“雙百”方針的指導下,以及紅色攝影師們的感染下,張印泉的攝影創(chuàng)作也逐漸地走向了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道路,這應該就是陳正青所說的“逐漸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張印泉說:“經(jīng)過十多年的學習鍛煉,無論在理論的了解、創(chuàng)作方向和藝術鑒別上,都有了新的認識和根本的變化,同時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也大為提高。以往從事攝影都是從個人的愛好出發(fā),有些盲目沖動,對于攝影創(chuàng)作的真正意義認識不清?,F(xiàn)在思想認識提高了,創(chuàng)作方向也明確了,有了一條光明大道,眼前是一片輝煌的景象。這條路走起來非常平坦,不像以往那樣的崎嶇不平,彎彎曲曲地看不見前途。所以,對我來說,目前的這個階段是一個最明朗、最令人興奮的階段?!?

民國攝影史研究專家孫慨在后文《張印泉攝影的風格轉(zhuǎn)向及其意義》中談到:“在民國期間誕生的一代攝影家中,張印泉身上體現(xiàn)的最有價值的部分,還是其在關鍵年月里發(fā)生的攝影風格的轉(zhuǎn)向。由于這種轉(zhuǎn)向,在1949年以后,由其參與并在一定意義上起到了拓殖作用的這種意識形態(tài)宣傳攝影風格,逐步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新聞攝影輿論宣傳的新模式,一種占據(jù)了主流地位的新聞報道攝影的基本范式?!?/p>

弗洛伊德的“本我與自我”之說,其實是世人都必須面臨的問題,張印泉的攝影追求或許能給我們帶來一些啟示。在滿清、民國和新中國三個時代,張印泉既經(jīng)歷過世人鮮見的驚濤駭浪,也見識過許許多多的熱鬧光景—從求學時代的一名攝影愛好者,到手西安事變前中國最高權力層身邊的攝影師,再到日本人占領下的蟄伏,最后是新中國成立后的攝影新形勢,他都在“本我”和“自我”的矛盾中躑躅前行。在20世紀頻繁更換背景的中國攝影大舞臺上,一向喜歡獨奏的張印泉,也和許許多多的人一樣,最終成了主旋律合唱團中的一員。至于他有無實現(xiàn)了“超我”,以及是否“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自有后人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