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大地——陳長芬航空攝影作品讀后感》

文：邵柏林

小的時侯，非常羨慕鳥。假如人能有兩支翅膀，直上藍天俯瞰大地，那地上的人、房子、田野、河流……該是什么樣子呢？
后來乘飛機，真的看到許多奇異景象，那些景象并不總是在地面上可以想象得出的?，F(xiàn)在就讓我們和陳長芬同志一起飛翔在祖國上空，一覽祖國大地的風貌。

你看，那不是龍，是雅魯藏布江，它多象龍?。。ā堆鹏敳夭肌罚?br /> 這不是劃破夜空的彗星，這是航行海上的飛舟?。ā峨x弦的箭》）
有誰會想到這幅蕭疏平遠、淡墨輕嵐的山水圖畫，竟是森嚴雄渾、高可摩天的秦嶺群山！(《秦嶺群山》）

由于科學(xué)技術(shù)的進步，航空、航天飛行器的出現(xiàn)，打破了人們傳統(tǒng)的時空觀念，使人類能從一個更高的角度重新認識世界。在地面上看，原是筆直的，認為世界從來就是這樣，其實不然，在空中看就變得彎曲了；崇高的變得渺小了；漫長天涯變成咫尺瞬間。李白慨嘆：“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今天不僅蜀道成了通途，而且白帝城就在翼下。奔騰咆哮、眾水奪門而入的夔峽天險竟變得如此婀娜委婉，波瀾不驚，真是橫看成嶺側(cè)成峰！

看了陳長芬的航拍作品至少給我們這樣一個啟示：在藝術(shù)上（不是指狹義上的航空攝影），只有從一個全新的角度才能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有人說，航空攝影主要靠飛機，有了飛機就能拍出好作品。其實不然，航空攝影是另一種形式的動體攝影，拍攝者是高速飛行的動體，它的取景、構(gòu)圖、用光……幾乎是很難重復(fù)和不容選擇地倏忽即逝。它要求攝影者具有極其敏銳的觀察能力和當機立斷的本領(lǐng)。陳長芬就具有這種難得的素質(zhì)。他的這些照片除《白帝城》外，都是在航班上拍的。在地上，發(fā)現(xiàn)藝術(shù)寶藏不容易，在天空，也并不是垂手可得的。當飛機升空五千公尺以上時，大地變成藍茫茫一片，好像沒什么好拍的了。陳長芬領(lǐng)悟到：這并不是蒼穹的慳吝，而正是它的慨賜。他迅速捕捉地面上的熠熠閃光、躍躍動體來打破畫面的沉寂，很好地表現(xiàn)出現(xiàn)代繁忙生活中的人們所需要的單純美，寧靜美。

在眼睛與翅膀的關(guān)系上，沒有翅膀固然無法飛上藍天，但不管是翱翔天上，還是在地上漫步，發(fā)現(xiàn)和捕捉美的都是眼睛，一雙敏銳的眼睛，一雙藝術(shù)家的眼睛。

蜜蜂不是飛往鮮花的唯一昆蟲，但采回蜜來的，只有它。

我看過幾個國家航空攝影家的作品和畫冊。美國的W· 加尼特的航空攝影畫冊和法國《讀者文摘》選編部出版的R·阿叔什等十幾個人拍攝的《飛翔在法國、比利時、瑞士的上空》等畫冊。它們的作者不少是教授、藝術(shù)家，有的還是訓(xùn)練有素的飛行員，自己就擁有飛機。他們的作品一經(jīng)比較，高下自見，而其參差顯然不是因為飛機的性能差異造成的。這又給我們一個啟示：一個攝影工作者要經(jīng)常注意提高自己的藝術(shù)修養(yǎng)。藝術(shù)水準的“視點”愈高，則看得愈遠，看得愈廣闊，愈能看到藝術(shù)的新天地。

人類剛發(fā)明第一架飛機時，不過升空幾公尺，飛行幾十秒鐘；經(jīng)過了80年，現(xiàn)在可以飛上月球。

人類剛發(fā)明照相術(shù)時，拍一張人相，要在臉上先涂上白粉，把人固定起來，在烈日下曝光幾小時。這個時候哪里談得上什么新聞攝影，動體攝影和抓拍呢？！經(jīng)過了140多年，如今可以在黑夜中，離地幾百里，連一個人有沒有刮胡子都拍得清清楚楚。

人類的智慧，人類的創(chuàng)造力，人類的進步真?zhèn)ゴ螅?br />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藝術(shù)，航空攝影在一百多年前是沒有的，航天攝影在26年前也是沒有的。我們今天在攝影藝術(shù)的理論和實踐上遇到的問題，要想尋求答案，不僅要從過去，更重要的要從現(xiàn)在和未來去尋求。

現(xiàn)在的飛機最多不過離地二、三十公里，比起地球的半徑6400公里，簡直是貼地飛行；而地球又不過是半徑40億公里的太陽系的一部分；而太陽系又是銀河系的一個極小組成部分；而銀河系又是無限廣闊的宇宙空間的一部分。如果以每秒幾十公里的速度飛行，既使飛抵太陽系最近的一顆恒星，也要飛上8萬年！

如果把地球45億年的歷史比做一天的話，那么人類有文字的歷史假定是4000年，只不過相當于0.08秒而已！

人類，人類的知識，人類對世界的認識，人類邁出的步伐，從宏觀角度看，又實在是太渺小了！

因此，我們在攝影藝術(shù)的理論和實踐問題的探索中，還有多少路要走，還有多少未被認識的領(lǐng)域需要我們?nèi)フJ識。
伽利略說得對：“人的認識是無限的，對于人的認識，任何界限都是不存在的。”

陳長芬同志是一位在藝術(shù)上深感不足，深知路漫漫而苦于求索的人。愿他永遠展開雙翼，振翅高飛，我們前面的路是無限遠的。

原文發(fā)表于《中國攝影》1983年第三期